东坝——五十年的变迁1974年——2024年

作者 莽原

 

今天!2024年12月15日晨5点05分,东坝地铁3号线、12号线终于同时开通了。

算起来,跟东坝地区打交道也有五十年时间了,五十年前,1974年我已经回北京参加了工作,那时工作比较清闲,在家熬了一年终于有了工作,心里也踏实了,遇到休息日,东坝的温榆河是野游的必选地,高高的堤坝,软软的细沙滩,最吸引人的还是宽大的河床里缓缓流动的水面上,偶尔露出的尖尖的小三角脑袋、绿豆大的小眼睛滴溜乱转,没的说,鱼抄子一下子扣过去,一个个甲鱼就被捕捞上来,从永安里骑车到这里也不近呢,关键是没有公路,全是农村坑坑洼洼的土路。九十年代后,区里成立了温榆河管理处就不允许再打鱼捉王八了,不过在机场辅路边上有一个神秘的八号院,对外不挂牌,大门白天也锁着,院里八个甲鱼池养着温榆河里野生甲鱼,对外不营业,每天晚上院里却是灯红酒绿,人来人往。这也是当年社会环境的一个缩影吧!

没想到的是,1976年地震后,我被选调到区政府农业学大寨工作队,管理金盏乡长店大队的几百名下乡知青,去长店大队必经东坝地区,那时这里属于远郊区,黑灯瞎火的既没有路灯又没有油漆路,从酒仙桥方向过来,要经过水泡子、乱葬岗子、田埂子,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东坝街里窄窄的街巷,十字路口东北角有一口远近闻名的“驴肉汤锅”,冬天一进东坝西口,远远地就可以看见汤锅冒出的热气直上云霄,到了十字路口,香气扑鼻,得嘞!把自行车往路边一靠,来个驴肉火烧,再上碗驴汤,吃完嘴一抹,再骑个七、八公里就到了金盏了。

这条路在1976年10月到77年10月的365天里我骑了不下一百趟,在1977年入党时,工作组组长还狠狠地批评了我,说我家庭观念重,天天惦记着家,工作队员按要求要和知青同吃同住同劳动!我没有做任何解释,父亲得了贲门癌晚期住院需要陪床,年迈的母亲还要照顾瘫痪的姐姐,那时白天我要带着知青干农活,晚上收工后还要开会,晚上九点钟了我骑着自行车走在农村漆黑的乡间小路上,一路摔了无数个跟头,夜里十一点钟,赶到20公里外的朝阳医院,陪护到早晨五点,给他洗漱完毕,再骑车返回金盏公社,那份苦向谁述说?现在想起来,也就是那时年轻力壮,可每当骑到东坝和敬公主的坟墓时,心里也是心惊肉跳的。77年3月13日,收了工开完了会,快九点钟了,我实在太累了,回不回家看看,由于癌症晚期哪个医院都不收了,春节前,我爸爸就只能在家里养着了,在家里瘫在床上,疼痛难忍,杜冷丁都不管用了,皮包骨头惨不忍睹,那年正好是倒春寒,都三月份了,北风呼啸,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最后决定还是回去,没承想,出了东坝西口,一股阴风吹过来,把骑在狭窄的一条小路上的我,吹倒在北京刚刚引进的“茭白”地里,春寒料峭的冰水立刻浸湿了我的军大衣,深夜里漆黑一片,生怕湿漉漉的军大衣再把里面的衣服浸湿,脱下来往后支架上一挾,就朝着远处闪出灯光的酒仙桥骑去,夜里十一点好不容易骑到家了,手脚冻的生疼。

这时听着我爸爸竭尽游丝之气力,还在骂着我的老妈和瘫姐姐,我一边烫着脚一边寻思,他这是病拿的还是疼得无处发泄?忽然我想到,他是个文化人,肯定是担心他死后,我妈妈和姐姐想念他,所以才出此下策,于是我凑到他耳边说,爸!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是担心您走了,妈和五姐想念您,您才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她们,她们已经够难受的了,您的目的达到了!我一说完,父亲微微一笑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头一歪,人就这样走了!

我赶紧用被子裹好了他,用一根绳子兜住他,把他挂在我脖子上,抱着他向最近的雅宝路肿瘤医院走去,到了医院办完了手续,又去了大雅宝路老叔家报了丧,着急麻慌地小跑着回到家,让小妹天亮后通知哥哥姐姐们去医院处理后事,我又骑着车在早八点前回到了工作队!从那天开始我就没管家里的事,都由哥哥姐姐去处理了。

东坝的路难走到什么程度,工作队有人给它起了个很雅的名字“黄泉路”,名字起完后,大家也就当个笑话听,可是巧不巧的还真出了事,从城里到东坝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六里屯经过酒仙桥到东坝,一条是经过姚家园再走平房火葬场经过东坝再到金盏,但是这条路要经过火葬场,大家一般都不走,于是六里屯到东坝就是必经之路了,可是这条窄窄的马路上,马车特别多,一是东坝地区负责三里屯使馆区的垃圾处理工作,二是这条路上有个酿造五厂,也就是醋厂,马车一个排着一个,窄窄的路面每时每刻都会出危险。这天我们几个骑车回家,刚到酿造五厂门口,批评我家庭观念重的那个领导骑在我们前面,不知在想着什么,酿造五厂的门里冲出来一辆风一般快的马车,出了门就朝左边拐过来,眼看着马头就要撞上领导,我迅速骑到右侧,生生把领导拽下车来砸到我身上,我两人一同滚到路沟里,马车擦着自行车的轱辘飞也似的跑了,还好只是我的肩膀受了点皮外伤,那位领导压在我身上毫发无损!过了几个月,工作队任务结束,我再也没有走过那条黄泉路。

回到公司的第二年,北京晚报刊登了一条消息,一个部长的司机拉黑活,在北京火车站骗了一个女知青,拉到东坝地区,奸杀后,扔到长店二队的地里,案件很快就破案了,原来那个地方很少有汽车夜间路过,侦办过程中,老乡提供那天夜里有辆车,长方形挺亮的车灯,在那片地里停过,侦查员根据老乡描述的灯形很快排查出这辆车是一位部长的专车,并且在车后座发现血迹和搏斗过的痕迹,那个年代案子还真好破!但是回想起我那上百个日日夜夜还真有点后怕!

2007年,为给儿子买房,司机拉着我跑了三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司机拉着我到了东坝奥园,我说不看了,这里都是乱葬岗子苇坑,东坝从大使馆拉出的垃圾都堆积在这一代,蚊子都有一寸长,臭气熏天的,还是不看了,司机愣把我拉到售楼处看了样板房,这一看我动心了,当即付了押金!

2008年,我终于搬进了新房,随着各种麻烦接踵而来,单位在新源里,仅仅15公里,开车却需要一个半小时,坐公交车也不行,当时朝阳区正是一个大工地,低廉的房价让几十万农民工挤在东坝、金盏、平房这几个公社,上下班高峰期,我这谦谦君子根本挤不上去,怎么办?骑自行车吧,结果这一骑就上瘾了,从我家到公司15公里,最慢半个小时就到,快了也就20分钟,当然自行车也不是当年的100多元的破车了,路也不是当年的破路了!

路修好了!上下班骑车也顺溜了!奥运会我的使命也结束了,闲暇时间多了,就开始寻找我当年的未解之谜,一是和敬公主墓到底在什么地方,二是这个地区和马有关的地名到处都是,这是为什么?三是听说郑和是这个村的?

带着谜团,我骑着我的两轮宝马风驰电掣般地在东坝的乡间小路上奔跑。前几年由于人们痴迷于追求致富之路,对于墓葬之说没人感兴趣,直到十几年前的一场官司才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原来是和敬公主的后人来祭奠先祖,发现原来的看坟人的后代,把墓铲平了种上了菜园子,后虽然上了法院,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在2020年东坝地区在土地开发中发现了和敬公主家族三处墓葬,固伦和敬公主是清乾隆皇帝的第三女,因其嫡女的身份深受乾隆皇帝喜爱。她的园寝就位于东坝乡后街村,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南邻坝河,东邻北小河,地理位置风水极佳‌。考古人员清理出三座墓葬,尽管保存情况较差,但墓葬规格较高,营建考究,尤其是大墓坐北朝南,为单室砖石墓,平面近“甲”字形,由墓道、三合土墙、挡券墙、罩门券、石门、门洞、棺床、金券组成‌。

这次考古发现不仅揭示了固伦和敬公主及其后裔的园寝情况,还为研究清代皇家陵寝制度提供了重要资料。尽管墓葬保存情况较差,但仍然能够看出其规格之高和营建之考究,反映了当时皇家陵寝的建造水平和规格‌。虽然已经没有了那份神秘和华贵,我还是去墓区瞻仰了一下,体会体会人们追逐金钱名利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到一条街上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两个路牌,一个是“和敬路”显然是纪念和敬公主的,另一块路牌却是“东坝南二街”,现代人的思维不是我不明白,这世道变得快!一条路两块牌子,可能在北京也是少有的吧?你让外地人怎么想?

那么郑和这个七次下西洋的三宝太监又和东坝有什么关系呢?这还得从明朝初期燕王朱棣与侄子朱允炆皇位之争,云南籍三宝太监“马和”在东坝地区救驾有功有关系,战争结束后,朱棣根据东坝主战场的地名“郑家坝”亲手写了一个大大的“郑”字赐予马和,从此马和改名“郑和”!我在搬来东坝的初期,经常去东坝郊野公园里游玩,当年的东坝郊野公园里也是遍地野兔,野鸡成群,蛇鼠狐狸乱窜,无意中我在公园的东北角,发现了几款石碑,其中就有郑和在东坝保卫朱棣救驾有功的碑文,可是这十几年中,东坝郊野公园几度修缮,完全变了模样,我几次寻找郑和纪念碑都没有找到。

但是当我回爱人老家长乐时,却发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画面,郑和七次下西洋地点,已经有了足够的论证,在江苏太仓造船,航行到福州长乐筹备物资、招募兵丁、等待风向!酌日出发,但是在长乐市表哥家的郑氏宗祠外墙,我却发现了郑和下西洋的大幅壁画,我跟表哥说,郑和下西洋从长乐出发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把他放在郑氏宗祠外墙,容易让人误解他是郑家的人,这就不太合适了,郑和不姓郑,他姓马!表哥说我还真不了解,我说你是核物理专家,你又不管宗祠的事,不了解不怪你,但是家里人必须知道郑和的来历!确实“郑”姓是福州的大姓,有点误解也很正常。只不过不能以讹传讹!

那么,东坝带“马”字的地名怎么这么多呢?这跟东坝地区沟壑交错,坝河、温榆河河流众多水草丰美有关,因此,元、明、清三个朝代,一直把这里当做御马苑养马的地方就不足为怪了,比如:北马坊、马厂、马驹房、奶子房!亮马厂!就连几十年前,东坝出身的一个朝阳区副区长,在温榆河自己私人还圈了一块地,养了20多匹国外进口的大洋马,有权有钱就好这一口,喜欢呗!老百姓也没办法!最后还是因为贪污判了多少年就不知道了!

刚搬来东坝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路东侧有一个农贸市场,别的地方除了窑坑就是荒地,东西没有路,想去上班,只能往南走或开车或坐车!后来盖了嘉品茂,一个外甥正好作为第三方管超市设计,找我征求意见,我告诉他,这个活你能推就推了,十万平米的大型超市是最难受的,而且没有十年养不起,听了我的话,他们单位撤了,最后在这十几年里,超市换了一家又一家,都没成功!

前些年,在我家东侧200米处的荒地上,分别开工筹备盖了30万米的万达广场和几万米的安贞医院,同时在不到两公里的五环边上已经盖起了恒大广场,做为退休了的老商业工作者,我只能叹口气!这是败家子在烧钱,浪费资源!果不其然,两家先开的已经是苟延残喘!万达广场去年开后,可能就是四、五层餐饮有些顾客,娱乐场所还能维持!超市比较精致也还有些顾客,其他业态也在挣扎着!商业是放开领域,但资本主义国家对商业业态也是有法律制约的,我们看来有点误解市场经济的概念了!下面是停停干干搞了七八年才终于在去年九月开业的“万达广场”。

不过3号地铁线,这个苏联时期开始设计的产物,历经六、七十年终于在今天通车了,对于东坝地区长远规划确实是个利好消息,什么空港贸易区吧!第四使馆区吧!跟我没关系!交通方便了!确实是老百姓的福音!停工几年的三甲医院再完工那就更美了!

一晃五十年了,东坝获得了新生,从乱葬岗子到繁华地区,再到国际贸易空港商贸区,这就是我经历的东坝地区五十年的变迁!

写了五个小时,不一定能满足大家对东坝的了解,再待一会儿我就坐第一班3号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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