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飘飘
作者： 杨进
前些年，妻子的单位不景气下了岗，自己找了一个帮人卖服装的活干。服装店离我家很近。也许对面有一所老年大学的缘故，所卖的服装都是中老年人的穿着。
服装店开业那天，敲锣打鼓热闹了一番。
几天后妻子带回家一本书，原来店主是作家刘知侠的遗孀。她送给了妻子一本她写的回忆录，书的扉页上有她亲笔签名还有她与丈夫的合影：书里记录了夫妇俩风雨人生的经历。
从小爱看书的我，十分喜欢看刘知侠写的《铁道游击队》这本书。根据小说拍的电影里面有一段插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直到现在还爱哼哼着呢。
妻子有时会让我帮她看店，这可不是好干的活。有一次卖出一件衣服，少收了一百元钱，她对我直埋怨。幸好第二天买主来退货，主动找上门来，反倒成了一件高兴的事。
有一天，店里进来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系着蝴蝶结，城里的女孩早已不是这般装束。一看就是农村出来的打工妹。她在店里来回的走动低着头挑衣服，我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位姑娘，使我想起了当年在农村的情景：当年做为知青的我，就是和眼前这样的小姑娘们一起生活，一起劳动过的呀！村里的青年男女们一边干着农活，一边說笑打闹着，也不顾乡亲们的冷言冷语。
还记得每天早上天刚麻麻亮，村头树上的喇叭就吆喝着；“识字班上坡了！”
在当地未婚的女子就叫“识字班”呢。
原来呀，眼前的小姑娘是附近一户人家的保姆，过几天主人要辞退她，她准备买一件衣服带回去给她乡下的母亲。
为什么要辞退呢？我一半关心一半好奇的问道：她明亮忧郁的眼里似有泪光闪动，两片红晕飞上脸颊。再问，原来主人嫌她不会烧菜做饭。
把卖衣服的事搁在一边，我开始教给她几种好吃的烧菜方法。因为曾经照顾过年迈的父母，关于做饭的事，我还是有一些体会的。
几天后，小姑娘又到店里来，我以为又来挑衣服。她进得门来满面春风的对我说：主人改变了主意，要继续留用她呢！难道是我教给她的烧菜技艺发挥了作用？我在心里暗暗的想，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不过交谈中，她告诉我有一天主人的亲戚去了，直夸她做的红烧茄子好吃，非要她教着做呢。
小保姆还有个弟弟在城里打工，听她说，是在香港路上的一家咖啡店里。
许多年以前，城里人到乡下，许多年以后，乡下人到城里，真是世事沧桑。
妻子白天卖衣服，晚上我在离家不远的街边摆摊卖书。夏天人多，有人光顾，冬天人少，生意清淡。旁边有个卖水果的小贩，还有个卖烤地瓜的小贩，我尽量离火炉子近些，借点暖和气呢。 天色已晚，正准备收摊，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在眼前，原来是小保姆给主人买药路过这里。她没想到卖书的人居然是我，惊喜的叫着叔叔，然后俯下身来，挑选了一本《读者》，一本《意林》，我还给她推荐了几本书。并勉励她尽快融进这座城市，讲了一通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也许，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的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情，似乎听她说过：她的到城里来，是逃避家里父母给她说的一桩婚事。
寒风吹起她的额发，路灯下，她愈发显得美丽。
服装店关门了，妻子用挣来的钱，把家里的窗户换成了塑钢窗，家里有了新气象。安装暖气时，因为没钱我家不装，施工的头头找到我，提出要从我家穿过两根暖气管，他还为此买了一条好烟来通融。
冬天到了，我家也暖和了许多。
年关将近，空气里弥漫着节日气氛，人们都在忙碌中。小保姆从老家打来一个电话，她说她不再回这座城市了。
她终究离开了这座城市——这座对她来说也许永远都是陌生的城市。
起风了，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我的思绪也如同被风吹起的落叶，飞舞着，舒卷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