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虎子”的故事
作者:莽原深处

狗是动物界最早被人类驯化的一种动物,距今已有15000多年的历史了,人类驯服它主要用于看家护院、狩猎、导盲、军事行动、搜索侦查、缉毒等。
但是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越来越多的家庭养起了宠物犬。说起来我跟狗打交道也有七十多年了,从养第一条狗算起,也有五六十年了。
五十年代初,我家在官帽胡同住,邻居是个大户人家,男主人小轿车一进胡同口,汽车喇叭一响,刷着红色油漆的大门刚开条缝,立马就窜出几条大狼狗,去迎接主人的汽车,有几次恰好我在自家大门口台阶下玩,几条狗窜上来把我围住,吐着血红的大舌头,把我吓得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往胡同的墙角土堆上爬,汽车经过我身边,狗们也就跟着进了院子,受过几次惊吓后我也明白了,一听汽车喇叭响,我扭头就往院子里跑。后来扩建长安街时,我们这条胡同的人又都搬到了永安里,住进楼房养大狗就不方便了,于是我们这个邻居又换了几条哈巴狗养,这种下兜齿地包天的狗在我眼里奇丑无比,可是女主人是个法国老太太,把几条狗都快宠到天上去了,随着男主人政治身份的变化,家里没有了佣人,老太太就自己动手给几条狗洗澡。那时北京人没几个养狗的!所以每次在楼道里见到这几条狗,还觉得挺新鲜的!
1968年,我到内蒙插队,100多户人家的一个村子,几乎家家都养狗,普通的土狗不是很厉害,在自家院子里也都不栓绳,也就起个看家的作用,提醒主人有人来了,但是村西头坟圈子边上,有个人家养了两条恶狗,为了防止追人咬人,主人给狗脖子上挂了一根粗粗的木头棒子,狗一跑起来,木头棒子来回撞击狗的两条前腿,狗就跑不起来了。
插队第二年,我就从老乡家抱了一条小狗养着玩,它披着一身黄毛,四只蹄子却是雪白雪白的,虎头虎脑的煞是好看,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想起了电影“林海雪原”的那条猎犬“赛虎”,干脆就叫它“虎子”吧!
虎子生活上享受着知青待遇,我们吃什么它就吃什么,不像老乡家养的狗,基本上不喂,能跟猪抢点猪食就不错了,小孩子在炕上拉完屎,直接把狗叫过来就给舔了!知青上个厕所,随时带根棍子,即防狗又防猪。
虎子大了点了,开始发挥作用,只要有人进知青院,它就汪汪地叫着,冲过去,一看是知青就不叫了,要是老乡,它就叫个不停,直到有知青出来吼开它,它才罢休。
1969年的春天,随着中苏关系紧张,内蒙古整“内人党”的邪风也刮到了我们这个地区,(内人党是乌兰夫主席1925年成立的内蒙古人民革命党(左翼)的简称)当时闹得人心惶惶,有的地方连三岁孩子都给戴上“内人党”的帽子进行批斗,我的同学在批斗内人党分子时,还把一个老人的眼睛用鞭子抽伤,阶级斗争的氛围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虎子这时有三个月大了,威猛的身材已经足矣让陌生人感到害怕,为了防止阶级报复,我开始对虎子进行扑咬训练,凡是有点荤腥的东西,我都放在一个稻草人的脖颈处,这时再把虎子放出来,几次下来,虎子开始见了陌生人就窜上去扑咬。四月份天气回暖,大地苏醒,队里开始出河工,十个知青就剩下我们两个男知青和四个女知青,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夜里睡觉,我把虎子用绳子套到我的脖子上,脑袋枕着镰刀,彡镰放在我的右手边,并且把这种设置通过到知青点串门的年轻人故意传出去,以震慑假想敌!又过了一个月,牲畜可以进入草原了,我把两个女知青托付给了给我们做饭的大师傅住到他家里,另两个女知青迫于无奈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就不用我操心了,我自己带着我的虎子去了大队的牧场——北沼!
在北沼放牧的岁月里,虎子给我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无尽的烦恼!
每当我忙于劳作时,它或者趴在我的马架子前,歪着个脑袋看着我,或者就扑蜂引蝶埋没在草原深处,我需要它时,一声口哨,无论多远,它也会在一分钟之内赶到我的眼前,晚上,我靠在马架子的横木杆上,或吹着口琴或哼着黄色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它静静地趴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但是惬意的时刻总归是那么短暂,带给我的无奈与痛苦却随时伴随着我。
夜里,朦朦胧胧中听着牲口进了苜蓿地,我赶紧起身鞴上马,招呼上虎子就冲进了闯入大队苜蓿地的牛群,幸好这是本地牛,虎子前赶后冲协助着我在漆黑的夜里,无目地的哄赶着牛群也不知去往何方,反正是越远越好,在黑暗中,我突然听见远方狗的狂吠,听着声音是几条狗在掐架,跟着就听见一个苍老沙哑的烟酒嗓在咆哮:哪个王八种把牲口赶到我的菜园子里了!我一听,心想!完犊子了,虎子把牛群赶到西宝等大队的牧铺的菜园子里了,黑夜里我赶紧策马奔向不知何处的远方,狗吠声、牛叫声、带着地方特色的骂人声,渐渐听不到了,我下得马来,静下心来才知道虎子已不知去向,于是我把拇指和食指放进嘴里夹起嘴唇发出一声能够刺破夜空的口哨声,几分钟后,一股震撼大地的哒哒声穿破我的耳鼓,我轻轻地喊了声,虎子!接着一股旋风从我的脑袋顶上飞过,落在我的面前,我一看虎子回来了,赶紧骑上马冲向远方。
草原上的牛,几千年来几乎没有过远房亲戚,清一色的是草原黄、草原黑、草原红,1968年才开始引进德国、英国、法国等欧洲国家的西门塔尔、利木赞、安格斯等品种,这些牛有着出栏快、出肉率高的特点,为解决中国人营养不良的问题也确实做出了贡献,现在的锡林郭勒草原、科尔沁草原已经是西门塔尔的天下,蒙古本地牛已经很少见到了,优点是优点,可是却苦了牧民,蒙古人吃不惯外来牛的味道呀!西门塔尔胆子大、不怕人、护犊心切。有一次,虎子看到一群西门塔尔牛进了我们大队的牧场,它义无反顾地咆哮着冲向了牛群,它知道惹不起大牛,冲着小牛犊子就扑了过去,西门塔尔牛有着护犊子的传统,只听一头公牛冲天哞的一声嘶鸣,所有的牛就把虎子一瞬间包围在中间,虎子发出一阵阵哀嚎,我骑上马抄起拴着铜旮瘩的赶牛棍,冲入牛群,铜旮瘩撞击着牛屁股,发出咚咚的响声,牛们歪歪屁股仍然不躲开,说时迟那时快,我冲到了几头打头的公牛跟前,轮着铜旮瘩朝着牛头砸去,这几个家伙被铜旮瘩砸昏了头,扭过头来四散而去,虎子吓得躺在地上四脚朝天闭着眼睛还在哀嚎着,直到我用赶羊的鞭子抽出几声清脆的鞭声,它才睁开狗眼看见是我来救它了,一个翻滚站了起来,摇着尾巴表示感谢!
惹事还不止这一次。1970年的夏天夜里,我经历了拉痢疾,又赶上牧业办的牛群入侵,我赶牛群出苜蓿地后迷路,西宝等马倌救了我,第二天清晨又看见了蒙古马倌被雷劈死的场景,吓得我再也不想在牧场上呆了,于是赶上驴车带着虎子,往生产队走去,走进茫茫无际的大草原,心情好多了,突然间看见前方有一个十几只羊的小羊群,我没有往心里去,因为这种小羊群一般是黄羊群,狗是追不上的,可是偏偏虎子突然跳下驴车,疯狂地追向羊群,羊群一炸窝,我才发现这哪里是黄羊,这分明是小羊羔子群,大母羊出远门吃草,一般不带着碍手碍脚的小羊羔子,小羊羔子就在牧铺的附近吃草,虎子一冲就把一个小羊羔子按在脚下,骄傲地狂吠着向我邀功,我冲到跟前,一下子愣住了,妈耶賊,这哪里是黄羊,分明是小羊羔,羊羔子在虎子的狗蹄下没挣扎几下,就一命呜呼了,我刚要带着虎子跑,一股旋风就到了我眼前,一匹马拦住了我的去路,“小杂种,往哪儿跑,赔钱”不知哪里钻出个蒙古汉子,骑在马上,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再怎么解释也没用,羊羔子已经死了,我只好祈求地说道:安达!我是北京青年,今天出门没带钱,你看怎么办?他斜着眼睛看着我,不行!没钱不能走,我无可奈何地走到驴车旁,打开所有的能藏钱的地方,翻出了各种面额凑够的两元钱,给了他,他头也不回地策马扬鞭而去,我把死羊羔扔在驴车上,高兴地朝着家的方向奔去,要知道,当年不到季节是不能杀羊的,这可是歪打正着,大夏天知青们能吃上羊肉了,又经过了两个小时,驴车到了东宝等大队,穿村而过就是我们大队了,一进村,我就按着规矩把狗拴上,赶着驴车颠颠的想着别惹事,快点通过,没成想路过东宝等知青点时,几个不识抬举的天津知青起着哄地嘲笑我,嘿!还把狗拴在驴车上,咋不骑着狗走呢?我怒火中烧回骂到:小杂种,有种的咱们四合见!骂完人,我解开狗绳,赶着驴车飞也似的冲出了东宝等大队,向我们知青点跑去,当然这也为事后的火拼埋下了后患。
1969年年底,我们几个有条件回北京探亲的都走了,剩下几个走不了的,我把虎子托付给了他们,没成想1970年初,我回到了第二故乡,我的虎子却不见了,时间长了,人们才告诉我,虎子被几个外村来的知青打死吃肉了!从那以后,无论阶级斗争的形势多么紧张,我再也不想养狗了,那是一条命呀!
再后来!几十年后,儿子儿媳痴迷于养狗,最多时养了四条狗,给我放在我家里,有泰迪、有茶杯犬、有德国的、有日本的、有韩国的,累死我了,最可气的是,当代人的养狗观不一样,我认为狗就是狗,狗绝对不是人!可是现代人不但把狗当人对待,还搞成了人狗不分,称狗为儿子,还亲热地叫着:去找你妈去,去找你奶奶去!我坚持认为,狗就是狗!人就是人!狗是人类的朋友不假,因为狗是人类最早训服的动物!但它不是人!
我的虎子被人吃了,我心疼!听见现代人管狗叫儿子!我心更疼,我知道马和驴能生出骡子来,但我不知道人如何生出狗儿子!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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